云自闲

慎始善终

河汉迢迢 片段九十三:懊恼

单于庭内黑云低沉,军臣单于怒容满面坐在王帐中,下首诸王、相们皆鸦雀无声。

“此次征战,汉朝两脚羊亡近两万人,伤者无数,我军不过损失区区七百人。”单于太子于丹缓缓道,他对面的单于弟弟左右蠡王伊稚斜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

“王叔,你笑什么!”于单懊恼道。

“我笑单于老了,太子年轻。”伊稚斜傲慢道,此言一出满座俱惊。

伊稚斜是除单于外匈奴最势盛的王,前段时间将汉朝有名的匈奴自单于以下皆素来仰慕的骁骑将军李广打得全军覆没,差点生擒李广,威名大盛。单于虽也败了公孙敖七千人,到底是输他一筹,而太子于单的人马,却在龙城被卫青打得丢盔弃甲,抄了家底。

“敢问太子,此次征战,你可有何功劳?被案板上的肉偷了家底,燔毁我祭祀天地祖宗鬼神的圣地龙城,杀掠我七百同胞。 还好意思大言不惭庆祝!”

举座有的哄堂大笑,有的羞惭满面。

“你!——”太子于单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的瞪着他。

“够了!这里是王庭,要吵架滚外面吵去!”军臣单于拔出刀,大力的拍在几案上。

“素来是我匈奴掠夺别人,断无人敢对我如此无礼,此仇不报,不共戴天!那卫青不过是个汲汲营营的仗着我们疏于防范投机取巧的小人,真要正面打如何能比得过我们匈奴的勇士?且看我如何手刃了他!你们各自修整兵马,待秋季马肥、两脚羊们的膏粱熟了,随我南下!”


话分两头。

卫青日日在营中操练士兵,平阳公主很少能见着他,卫伉近段时间又有了许多惊人的变化,平阳公主每每想要同卫青分享喜悦之情,却只能写信寄予他,又不好总是打搅他,心中甚是苦闷。

这一日,平阳公主方从长信宫出来,便乔装去卫家看望卫媪,卫媪见了她自是十分欢喜,拉着平阳公主说了好一会儿话,问了卫伉的诸多情况。如此,平阳公主的相思才稍稍缓解,比起这些,平阳公主更喜欢静静在卫青房间,翻看他案上的书籍和用过的诸多器物。平阳公主坐在几案上,忽然很好奇卫青有无阴秘的东西,便在房内翻箱倒柜起来,凭她对卫青的了解,她很快就在暗格里发现了一处上锁的精致的漆雕锦盒,又从他床头搜到密钥,打开来一看,里面大多是自己赠予他的小物件,其中还有以前随手给他止血的手帕,平阳公主不由好笑,难不成卫青是个收藏癖?再往下翻去,又是一个花花绿绿的丝绸锦帕,平阳公主仔细查看,只见那帕子上清清楚楚密密麻麻绘着各式交合图,还有男女欢愉的口诀,顿觉面红耳赤。

“这个卫青,没想到私底下也这样放浪。”平阳公主暗啐道。她抚摸着锦帕,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不是刘陵家的织造吗?

平阳公主恍然大悟。

刘陵在长安素有“桃花面”的声名,诸公卿贵胄莫不为她牵魂动魄,听闻她近来刻意与陛下近侍宠臣交好,莫非卫青也……

不会的,卫青明明是那么爱慕自己,近来又忙于公事连家门都未曾归,怎么可能做对不起自己之事?可是……他为什么会有刘陵的东西,并且还将这秽物与自己的东西并在一处?

莫非在他心中自己也是个放浪之人?

平阳公主愈想愈懊恼,他恨不得当即找卫青问个明白。


军营。

中尉韩安国不日便要出兵渔阳以防备匈奴,卫青此时正与韩安国等人分析匈奴的局势,忽然闻说平阳公主在辕门外等待,心中诧异。他大致安排了一下军务,便匆匆骑马出门。

“璧君,出什么事了?可是伉儿又病了?”卫青见平阳公主脸色不好,担忧道,谁知话才脱口不久,平阳公主面色更难看了。

“你就知道你儿子,合着我就是个轻飘飘的草人呗。”

卫青见她语气不善,愈发摸不着头脑。

“你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在练兵呢。我访问了好些匈奴的降侯将士和常年与匈奴贸易往来的商贩,根据他们的情报改进了战术,操练士卒小有成效。今年匈奴在秋季肯定会在边境卷土重来杀掠吏民,韩将军将要屯兵渔阳,各塞口亦需要调度人马统一战线。我与将军们商量了一天,现在还饿着肚子呢!璧君可有给我带好吃的?”卫青故意调笑道。

“出门的急,没给你带。我也无大事,就是许久未见着你了,有些想念罢了。面也见了,你去忙吧,我先走了。”平阳公主不好在此时与卫青计较,便匆匆忙忙走了。

晚间无人时,平阳公主想起丝绸锦帕,辗转不寐,她忽的又想起卫青自龙城归来后,长安的少女谈起他是莫不敬仰,许多人日日往他家投掷瓜果金钗,卫青也不似初时那般黏着自己了,莫非……平阳公主尽力平息着心中混乱的思绪。

卫青休沐已是两日后了,平阳公主本赌气不想见他,奈何卫青直接轻车熟路纵身至她卧室,从背后轻轻抱着她。

“你放开我!”平阳公主挣脱卫青,直接将锦帕飞到他脸上。

“你不去找你新情人快活,倒来招惹我做什么?”平阳公主气势汹汹的说。

“什么新情人?”卫青疑惑道,“咦,这不是你曾经赠给我的帕子吗,怎么在这里?”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何时赠你这个?”

“你当年夹在《孙子兵法》里赠我的呀,璧君你忘了吗?当时看到这个时可把我紧张坏了,那段日子我终日战战兢兢的,谁知你后来又迟迟不找我,我还以为……”卫青唰的脸红了。

平阳公主的脸也红了,她恍然想起当年与曹寿婚姻不睦,刘陵确实曾赠她此物助兴,只不过她意兴阑珊看了一眼后就随手丢弃了,然后便忘却此事。没想到无意中竟然被夹在书卷中赠给了卫青,搞出一桩乌龙,这两天还确实错怪了他。

“啊……你怎么不把这些东西放好?得亏了是我,若换了别人……”平阳公主尴尬道。

“换了别人可不会在我房里翻箱倒柜后还理直气壮的质问我。”卫青笑道,“啧啧你们女儿家也忒不讲理了,你说说我哪里冒出来个新情人?真是天大的冤枉!”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听说给你私下里悄悄给你赠瓜果香包的女子不少,指不定哪天就被年轻漂亮有风情的……唔……”冷不防被卫青堵住了嘴,平阳公主被卫青紧紧包裹着,他身上的雄浑之气扑面而来,叫她躲闪不急,却又莫名心安。

卫青吻着她,厚重的手心摩挲着平阳公主的细腻肩背,终日的相思至这时才稍稍抒发。

“越说越离谱,除了你我何时收受过别的女子的财物?何时回应过人家?你这猜疑心也忒没个边际了。”卫青轻轻刮了刮平阳公主的鼻子,他觉得她为自己吃醋的模样活似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谁叫你这段时间总不主动给我写信,也不来看望我。”平阳公主嘴硬道,身体柔软的倚靠在卫青怀中。

“好啦,我知道你忙,不该这么胡乱猜疑你。我不同你计较啦。你也要答应我,不可以瞒着我同别的女子往来,不可以轻易对别人动心。”

“哦,这可有点难办。”卫青故作为难道,惹得平阳公主对他凤眼圆睁。

“我若轻易答应了你,叫我将来的新婚夫人如何是好?除非……”卫青故意拖长尾音道。

“除非什么?”

“除非你早点嫁给我,让世人都知道我有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吃起醋来暴如虎狼的夫人,那些个私下惦记着我的少男少女们自然望风而逃,然后咱们再美滋滋给伉儿添几个弟弟妹妹……”

“阿青,你混账!”平阳公主眼见被他调侃,抬手就要作打,卫青身子一闪,躲过了,他绕到平阳公主身后,打横抱起她,轻轻放至榻上。卫青近来健壮不少,他的手臂粗犷有力,头埋在平阳公主发间细嗅着,平阳公主心神晃动,十指缓缓攀上卫青的腰际。

“璧君。”卫青揉搓着平阳公主的秀发,凝视她良久,乃说道,

“我是真的喜爱你,从小就喜爱,这种感情非年轻貌美可以比拟。我这些时日夙兴夜寐,不敢马虎,多希望能早些建功立业,能成为你坚实的倚靠,你不要再疑我了好不?兴许某天我真会为此伤心。”

“嗯。好,我不疑你。”平阳公主轻盈道。

窗外,鹂音婉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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